[紐約]事務所的暑假實習－小索的紐約日誌

[圖]迪士尼受訓的最後一天﹐自由活動﹗

註﹕本文為"實習是什麼﹐可以吃嗎﹖"的完成篇。

本來是該寫管理策略課(Strategic Management)的產業研究報告的(industry report)﹐我卻一個字也沒寫﹐花了過去的兩個小時來讀酪梨壽司的紐約日記中關於她MBA生活的部份。http://www.wretch.cc/blog/cwyuni

如果明天早上報告還生不出來﹐不但會被同組的同學罵到臭頭﹐還可能會被扣分﹐但如果你問我﹐過去的這兩個小時花的值不值得﹐我會說﹐再值得也不過如此。

人好像都是這樣﹐當什麼東西都得到的很不容易的時候﹐才會開始珍惜。我呢﹐雖然在努力的過程中也是有過很在意的時候﹐但在得到了之後﹐又覺得其實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也就隨便的讓時間過去了。當然﹐這跟我個性上有些懶散的地方有關﹐但是一個人要成功﹐懶散的個性絕對是要打敗的天敵。

以實習的工作來說好了﹐去年暑假的實習工作﹐是當初大二拼死拼活才找到的。在好不容易應徵到我心目中理想的公司之前(也就是現在要進入的公司)﹐我可是從大一就開始參加他們的各式活動﹐翹課去聽他們的簡報﹐第二天要考試也去參加他們的晚餐﹐儘可能的從我吐不出象牙的嘴裡說出讚美的好聽話﹐在各個可能對我進入公司有所謂影響力的人面前以最簡單明瞭又說出重點的方式介紹自己﹐和討厭的人寒喧﹐連出去吃飯都注意自己是不是點的跟大家類似(可以被觀察出合群的特質)﹐會不會太貴或太便宜(太便宜沒品味太貴可能會被以為在坑公司)﹐我知道吃完晚飯只能點espresso不能點cappuccino﹐知道最好不要點海鮮不要點pasta﹐知道手機要關機說話不要插嘴不要太大聲手肘不要放在桌上要用哪個杯子喝酒哪個話題可以說不要哪壺不開便提哪壺﹐我知道吃完飯後一定要去感謝對方如果先走一定要去道別。從教如何networking(與人交往)的書裡﹐我學到了與人應對的所有法則﹐知道在無時無刻都要保持微笑和正面的態度﹐知道如何討好recruiter(面試人員)的心。

在這樣孜孜不倦的努力了一整年之後﹐我以完美的履歷(被改過不下百次)﹐看似豐富的產業經驗(每個假期都打工打到累死)和優秀的成績(大三前的4.0GPA)﹐幸運打敗一票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在大二就提前進去公司的大二領導營(其實是pre-internship)﹐跟公司建立良好的互動﹐在大三剛開學時就被通知錄取實習的工作﹐然後暑假順利的去實習。

看起來很順利﹐很美好的求職經歷是不是﹖

不是。

剛進去公司實習的我﹐其實非常挫折。我的同事﹐甚至是身邊一起進入公司的實習生﹐大部份都是白人﹐他們都來自家境不錯的環境﹐如果在紐約的話通常住城裡或長島(紐約市郊的高級住宅區)﹐他們的英文都比我溜﹐下了班都一起去bar喝酒﹐穿起衣服都是名牌(只有幾個那種一看就知道是用保護名額進來的黑人跟西班牙人和看起來土裡土氣的亞洲人例外)﹐帶的皮包都是叫得出來的名字﹐女生每個禮拜至少去做一次指甲﹐男的幾乎都會打高爾夫。

我﹐一個沒有背景不是出生在美國的亞洲人﹐在他們身邊常覺得格格不入。

我的生活也許比一般普通的上班族講究﹐但是我絕對不是跟他們某些人一樣連行李箱都跟袋子是一整套的同個牌子﹐也沒有超大的LV或Gucci皮包來裝手提電腦﹐更沒有一個禮拜至少泡三天酒吧的癖好﹐或是一套好幾千美元的高爾夫球桿。我身邊的確是有些家境不錯的人﹐但他們一般都過得很簡樸...至少表面上和一般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除了他們可能穿一套五百一千美元的西裝而不是一百塊就可以買到的那種)。第一次﹐我看到我身邊其他實習生的闊綽﹐像是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的﹐我驚訝而疑惑的﹐看著這些應該跟我拿同樣薪水的實習生(雖然為了招攬優秀人材﹐我們公司實習生跟正職薪水幾乎相同)﹐過著像逛第五大道的富太太一般的生活。(雖然他們中許多人應該有這種本事)

這些人雖然大部份本性不壞(雖然也有些討厭的人)﹐但是跟他們相處﹐常常比打戰還要累。他們大部份都秉持著紐約人的精神﹐說話要快要狠要準﹐只要一看你沒什麼利用價值﹐就決定不繼續把時間浪費在沒用的你身上。他們看東西很準﹐只要從你鞋底磨損的程度﹐西裝的樣式﹐牌子就大概可以看出你的出身﹐和你是不是跟他們有著類似﹐同樣的氣味。你跟他們說話要知道如何用字﹐不然會被看不起﹐你要有除了書本以外的天份﹐除了會解題﹐更要敏銳﹐反應快﹐懂得幽默。

他們是很典型的美國人﹐典型的美國白人﹐但是在面對這些自白人中產階級(或中上)家庭出生的同事時﹐我卻比面對黑人或其他有色人種面前更適應不良。

很多人都想說美國是個自由﹐民主的國家﹐在這邊住久了的人都知道﹐這裡歧視有色人種的行為﹐比一般人認為高傲的英國還要厲害。

覺得黑人一定就會偷竊會搶錢﹐西班牙人都很早生小孩而且一生生一堆﹐亞洲人只有數學強語文能力很差﹐然後所有的回教徒都不是好東西....美國人可能獨大慣了﹐總覺得自己都是對的﹐白人都是好的﹐每個人都該信基督教﹐然後對所有的所謂"非我族類"﹐總是帶有一種排斥的的態度。

像是我這次去受訓﹐就可以很明顯的發覺到﹐沒錯﹐亞洲人很聰明﹐我們公司是錄用了不少亞洲人﹐可是他們都混在一起﹐只有很少的人跟其他的族群融入。

其實﹐這種現象不只是在亞洲人身上出現﹐在所有的族群中都是這樣的...黑人都跟黑人在一起﹐西語裔的人都跟西語裔的在一起﹐亞洲人都跟亞洲人在一起﹐而那些大都來自長島的白人呢...也都跟同樣的人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要打破種族的隔閡﹐還真是要有點勇氣。

我是那種雖然看起來好像滿認真﹐其實卻很懶的人﹐所以當找到屬於自己的小圈圈後﹐也就鬆懈了下來﹐有認識其他的人自然很好﹐沒有的時候﹐我也不勉強自己。(我的朋友裡﹐各種族群都有﹐但可能是先天上的依賴性﹐我還是比較喜歡跟亞洲人在一起﹐畢竟我們想法相近﹐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

當然﹐實習的生活中除了認識其他的實習生﹐增加自己的人際關係(networking)指數外﹐也是有很多工作要做的。而提到工作﹐在大公司裡自然而然的﹐就會牽扯到政治上的厲害關係(politics involved).舉例來說﹐我所待的組夏天正好是淡季﹐實習生幸運的話才會被派到某個特定的大公司出外勤﹐"不幸運"的話﹐就會被派留守在公司上一天的網站和跟其他的實習生閑磕牙。也許有人會說﹐能夠在公司裡閑晃還能坐領高薪﹐不是很好嗎﹖找工作的最大目的﹐不就是"錢多事少離家近"﹖雖然錢多事少離家近的法則可能適用在大部份的人身上﹐但絕對不是美國大公司的實習生。

美國的實習﹐跟台灣最大的不同是﹐這是一個公司考驗你的資質和能力﹐和決定是不是要在畢業後僱用你的關卡﹐也是一個長達兩個多月的面試期。在這兩個月內﹐你所表現的一切都要是正面的﹐你絕對不能批評(或被人聽到在批評)公司﹐你要有足夠的專業能力來完成所被託付的工作﹐也要有足夠的自主性和合群度。在兩個半月內你所有的外勤表現都會被評估﹐在實習結束前會被重新做"結束面試"﹐來決定你是不是和這個公司有足夠的相容度和你是否具備足夠的專業能力讓他們來僱用你。

所以﹐在這兩個月內﹐你會希望他們給你的工作"越多越好"。你會希望常常出外勤﹐希望認識許多人﹐希望沒有一天是待在公司的....因為我們公司有所謂的"utility rate"﹐也就是你能夠給公司帶來收入的時間﹐佔所有上班時間的比例。在這兩個月內﹐你會希望表現出這輩子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和專業性﹐因為和大部份人一樣﹐你會希望暑假結束之後﹐你是開開心心拿聘書的那一群﹐而不是因為沒拿到聘書而感到羞殘﹐成為其他人茶餘飯後話題的哪個特例。

舉例來說﹐我有認識人因為整個夏天都沒出外勤(因為公司人事沒協調好)而在實習結束後沒被僱用的例子﹐也聽過有人因為訓練期下班後去狂歡﹐酒精中毒而被遣送回家﹐還有那種因為跟組裡的一個人沒相處好而沒拿到offer﹐或是在公司party的時候哭(被男友拋棄)﹐而沒拿到聘書的例子。很多人都以為﹐拿到美國大公司的實習工作就代表畢業後有穩定的工作了(雖然大部份的時候事實也是如此)﹐但他們卻忘了﹐在聘書沒下來之前﹐說什麼都是不算數的﹐在暑假的這段實習時間﹐等於是公司試用的"觀察期"...只要他們一不滿意﹐就可以退貨。

在這兩個月內﹐你會希望表現出這輩子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和專業性﹐因為和大部份人一樣﹐你會希望暑假結束之後﹐你是開開心心拿聘書的那一群﹐而不是因為沒拿到聘書而感到羞殘﹐成為其他人茶餘飯後話題的哪個特例。

我在暑假剛開始的前兩個星期﹐都一直沒被排到客戶。剛開始前幾天的時候感覺還好...反正遇到七月四號假期﹐公司裡本來就沒什麼人在上班﹐閑閑沒事情做﹐剛好可以認識公司環境﹐把過去三十天的華爾街郵報讀完﹐做完所有規定的網上訓練課程﹐然後再一個寫一封email給我的人事經理﹐催她幫我找工作。

但是﹐兩個禮拜過去了﹐我卻還沒有被排到工作﹐這時候我就急了。我想到過去那些朋友提過的沒拿到聘書的例子﹐想到自己。我一直是那麼對自己能力有信心的一個人﹐在學校裡也頗受尊敬﹐如果我上了一個暑假的班還沒拿到聘書﹐而其他比我差的人都拿到了﹐以後可能連走在學校校園都覺得丟臉。於是﹐我傳訊給我的人事經理(公司有自己的及時通)﹐沒回。我去她辦公室門口站崗﹐她總是在開會。最後我急了﹐就乾脆在她門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會開完了﹐開門﹐問我有什麼事。我跟她解釋了情況﹐她只是很簡單的說﹐她現在不知道有什麼外勤在缺人﹐但她會幫我問。跟她說完話﹐我走回去自己的坐位﹐心裡還是忐忐不安﹐在及時通上跟我的輔導員談這件事﹐她也說會幫我想辦法看看﹐但她自己最近也沒排客戶﹐在公司裡唸會計師考試的書﹐所以也沒辦法出什麼力。

兩天後﹐那個很倒霉被我煩到死的人事經理終於幫我排到一個簡單的工作﹐到一個常春藤名校的基金去出外勤。說是外勤﹐其實也只是幫他們寄一寄憑證而已﹐憑證再多﹐兩天也就全部弄完了。

兩天結束後﹐可能怕又再被我煩死的人事經理又把我排到一個投資銀行的客戶去。這次的客戶除了是我們公司前幾大的客戶外﹐我們公司負責這個客戶的senior manager(事務所裡除了合伙人外最大的職位)﹐還是我同校的學長。這個學長人是很好的﹐但他很忙﹐每天都忙到沒時間吃飯沒時間說話﹐而且他本身就是個不大喜歡說話的人﹐自然對我也不會特例。我在這個客戶這裡﹐雖然還待得算是開心﹐但總覺得沒什麼可以親近的人﹐跟他們總沒辦法產生除了同事感情之外更深的感情﹐特別是同事裡大家上班都不大說話(可能也是因為上面的頭比較嚴肅)﹐連吃飯都是一邊工作一邊吃﹐更讓人覺得嚴肅。我大概在這個客戶這裡待了一個禮拜﹐做了一些第二季的財報review和一些analytics﹐也就是去年和今年數字上的一些分析。

在這個客戶待完之後﹐我本來是要被派到某個XX所(金融相關﹐因為涉關公司營運不便透露)去出外勤的﹐但是這個case臨時有變動﹐因為該所的一些內部原因而必須要延遲我們外勤的時間﹐而他們忘記通知我這件事﹐也就是說﹐我是在最後一天(﹗)﹐當我寫信給我的主管問時才知道這件事的。

原本因為有外勤可以出心情鬆懈的我﹐這時候又急了。這個客戶是我原本就被排到的﹐要出一整個月的外勤﹐也是我這暑假唯一一個可以說是"長期"的客戶﹐這下子沒有工作做﹐沒有外勤出﹐我自然也拿不到那封要拿到聘書一定要有的推薦信啊﹗﹗於是我又發揮台灣人特有的韌性﹐在人事經理的辦公室前站崗到她答應幫我馬上想辦法。

這次人事經理可能是想再不把我派出去﹐一定又要被我煩死了﹐而幫我排到了某個避險基金去工作。這次的工作﹐一排就是排到我實習結束的時間﹐一想到不用再為沒工作而擔心(這聽起來好像有點神經病)﹐真是讓我樂死了。

通常我們派出去出外勤都是一整個小組一起出去的﹐小組裡面有大的有小的(職位)﹐但是因為這個客戶很小﹐雖然是基金﹐全部的資產才幾億美金而已﹐所以公司就只有派我和上司兩個人。跟我出去的那個女生(負責這個案子和監督我的)﹐大概才二五二六吧﹐不過她很有能力﹐滿被上面的看重。她這個人做事盡善盡美﹐有時候會有點兇(因為要求很高)﹐而且跟她工作很有時間性(死線很緊)﹐所以要一直上緊發條努力的工作。不過她自己也是非常認真的一個人﹐所以跟她在一起﹐我實在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她在最後也給了我非常好的一封推薦信。(不過這有點好玩﹐因為在她寫信之前﹐我把在投資銀行拿到的推薦信給她看而她認識那個寫的人﹐就好強的說她一定要寫得比那傢伙好十倍)我要離開公司﹐去佛羅里達結束受訓之前﹐她剛好也要去度假(事務所夏天是淡季﹐所以大家都趁這個時間去渡假)﹐相處了一個月﹐兩個人都培養出了點同患難的感情﹐看到我要離開﹐她也很依依不捨。